沈知楠

去做风吧 做不被定义的风

【敬麦cp】苏萨克氏症候群

OE。

有惊天反转。



“我会忘记你的名字的。”

“那就明天再重新认识一次。”





1015室来了个年轻人。


高挺的鼻梁,红艳的唇。








他总是坐在病床上,安安静静的看着一本相册,刘海有些长,弯着压在额头上,低垂着眉眼,样子很乖。


相册是亮金色的封面,廉价的碎钻镶在上面,是很古老的款式,看起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了。


大多数时间,那人都是在盯着封面上的碎钻发呆,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打开过那本相册,里面的内容也不得而知。


午时三点是病人们统一放风的时间,只要不是频繁发病或者不愿意与他人见面,大家都会选择出去走走。医院的隔离措施做的极好,并不会让病人们面对面直接接触,因为在大多数的时间里,他们的情绪并不稳定。


十楼是医院的最顶层,医疗环境最好,因此住的都是些养尊处优的富人,骨子里带着傲气,喜欢出去透风。


整个十楼,只有他从不出门。


先前,这一层是由我和井柏然医生共同负责的,他并不是我手里的病人,但前些日子井医生被医院派遣到京城出差,他的任务就理所应当的交给了我。


不管怎样,治疗还是要照常进行的。


……


早上十点,我敲响了他的房门。


那只是走个形式,医院里的门从不会上锁,避免意外情况发生时,医生无法及时提供救援。


他正坐在病床上看书,是梭罗的《瓦尔登湖》,宝蓝色的封面,在一片白色中格外显眼。我的动作像是使他受惊了,他瞪着眼睛,有些惊讶的把书藏在了身后。


我露出一个善意的笑,表示自己并没有恶意,然后走到床前,弯腰拿起他的病例单,清秀的手写体印入眼帘。


——白敬亭,28岁,苏萨克氏症候群。


他的资料太简单了,没有个人史和生活经历,只有寥寥几句话,都用红笔标注着。


苏萨克氏症候群,多发于20-40岁的女性,病因至今未明。患者最多只有24小时的记忆,并伴有头痛、畏光等症状,视力、听力及平衡能力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。


是很罕见的精神类疾病。


“白敬亭,你好,我是赵今麦,你的新任主治医师。”


看着他有些疑惑的表情,我弯着眼笑了起来。


“不需要介绍。”他的声音放的很低,“我会忘记你的名字的。”


“那就明天再重新认识一次。”









白敬亭是十楼最听话的病人。


他很积极的配合治疗,即使第二天醒来依旧会忘记昨天发生的事情,我的名字,以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。


他所记得的,只有自己叫做白敬亭,性别男,患有苏萨克氏症候群,和手边的那本相册。


每天,那本宝蓝色的《瓦尔登湖》都停留在同一页。他的日子两点一线,看书、相册,和我说话。苏萨克氏症候群病因不明,目前医学界还没有给出明确的治疗方法,不过患者一般会在五年内康复,等待时间抚平一切。


我等待着他康复的那一天。


……


每天的治疗是固定的,如果能得到允许,我会坐在白敬亭的床边,平视着,以朋友的方式看着他。


我能做的就是做些记忆训练,有时候会和他聊聊天。今天医院食堂的糖醋肉太甜啦,早餐又没买到喜欢喝的牛奶啦…诸如这些细碎的日常,他总是安静的倾听,以一种乖巧的毫无防备的姿态看盯着我,偶尔搭几句话。


仿佛我是病人,他才是我的心理医生。


我曾问过白敬亭是否愿意听这些,每次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。在这些东扯几句西扯几句的闲聊里,我旁敲侧击的问过他为什么不愿意打开相册,他是这样回答的——“那里面,有会让我不开心的事情。”


我不知道患有严重记忆障碍的白敬亭为什么会记得这些,但是好像并不重要。


半个月以后的一天早上,我照例走入他的病房。


白敬亭伴有畏光的症状,窗帘拉着,房间光线很暗。在黯淡的环境里,我看见他扬起一个笑来,连带着眼角的泪痣都发晃。


“赵医生。”


我惊讶的瞪大眼睛:“你记得我了???”


“我只记住了你的名字。”


虽然他并没有康复,但这轻微的进展足以使我兴奋了。简单的寒暄几句后,我开始在病例单上奋笔疾书,眼底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。


白敬亭安安静静的等我写完,并递给我一个本子,里面写着清秀的小楷,是赵今麦三个大字。


“是这三个字吧。”

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


那是有些熟悉的字迹,我想了很久,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。但这不重要,因为此时的我注意点并不在这里,全在赵今麦三个大字上。


“啊…猜的。”


我自然是不信的,但也无法得出真正的答案来。


……


日子过得很快,仍然是日复一日的治疗,快到年底了,我的工作越来越忙,很少有时间再去陪白敬亭闲聊。久而久之,名字的事情就被我抛在了脑后。


“今天,我想出去转转。”


除夕的前一天,白敬亭提出了我认识他以来,他的第一个请求。那是一个阴天,密密麻麻的乌云,光线不是很好,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。


我特意把时间安排在下午五点,医院所有的病人结束放风之后。在有些阴暗的灯光下,我扶着他走出房门,来到后花园。


风里夹杂着海风湿漉漉的气息,有些沉闷,吹的我头有些痛,好像要下雨了。


“赵老师,”他并不叫我医生,“你觉得怎么样?”


“什么?”


“这里的生活…以及,认识我。”


“都很好啊,”我把衣服拢了拢,扶着他走在开满梅花的小路上,“我喜欢这份工作,这是一个双向救赎的过程,日复一日的治疗和交谈并不枯燥,看到你们慢慢的康复,我会感到很开心。”


白敬亭沉默了很久,声音有些抖:“赵老师,外面的生活,是什么样的?”


“外面的生活…”


我正想要为他描述南城春季的花开,商业区的高楼耸立,夜晚的漫天繁星,人们朝九晚五的上班,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生活…却突然丧失了声音。


可能是在医院里待了太久,脑海里的记忆有些模糊,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布,我突然想不起来了。头更疼了,耳边传来滋滋啦啦的电流声,针扎的一样,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,落在草坪上,和雨滴混在一起。


外面的世界…是什么样的…


意识彻底消散前,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









再次醒来是在十楼的科室里,我趴在办公桌上,身上盖了件外套。


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,我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在陪白敬亭散步,发生了什么和具体的细节却已记不清了。


只记得雾蒙蒙的天气,他和我并肩站在一起,不知道在说什么,我看见了自己很少在他脸上见到的犹豫的表情,和紧皱的眉头。


好奇心让我想立刻去问个究竟,但一看表,已经接近十一点,过了熄灯的时间,病人们都已经睡下了。如果不去问的话,等待白敬亭一觉醒来,我将再也不能得到答案。


正当我踌躇不定的时候,办公桌旁边的警报不合时宜的响起,“1015室呼叫——”


红色警报代表情况紧急,是病人们察觉自己情绪不对,在发病的边缘,或者身体出现问题时使用的。如果只是简单的需求,他们会按下蓝色警报,拨向护士站。


我顾不得思考下午的事,提起手提箱和常见的急救设备就往白敬亭的房间跑。


病房的窗帘依然是拉着的,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,依稀能辨认出小狐狸的形状。


白敬亭的侧脸隐匿在阴影里,他低着头,紧盯着手里的相册,相册上的两颗碎钻已经脱落,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刻在上面。


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:“怎么了?”


“这颗钻石掉下来了,”他的声音有些抖,“怎么还是会这样…”


???


我不明所以,但看着白敬亭意识清醒,没有任何发病的征兆,只好默默放下手里的医用胶带和血压计,坐在他的床边。


谁让病人大于天呢。


“再把它黏上去就好啦。”


虽然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,但我敏锐的察觉到,他的情绪很不对劲。本想借机问问白敬亭下午发生的事情,但他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人沟通的样子,我只好先安抚他的情绪。


“那也回不去了…”


“打开它…一定要打开它…”


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一句话。


……


在朦胧的黑暗中,我想去够他的手,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。有什么东西从眼底漫上来了,雾蒙蒙的一片,在他歇斯底里般的碎碎念中,我满身冷汗的惊醒。


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,摆针滴答滴答的摇摆着,我看着时针缓缓地靠近十一点。


是梦啊。








医院里最近热闹了很多,可能是因为新年的缘故,新春将至,我又送走了一批康复的病人,院长很满意我的表现,只是井柏然还没有回来。


这段时间我总是梦魇,几乎都与白敬亭那本镀金的相册有关,碎钻相册静静地立在高台上,梦中的我无数次伸手去碰,可每次都是还没碰到就会惊醒。


这让我的睡眠质量差了很多,人也病恹恹的,看起来很没有精神。


这是我在医院工作的……第几年来着??有点记不清了。


医院里的医生是不能看手机的,全日制的工作,不算繁忙但充实的生活,让我几乎丧失了与外界的联系。


父母…啊…好久没去看他们了。


正计划着改天去看看他们,桌边的闹钟又响了起来,我该去查房了。


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

白敬亭安静的坐在床边,垂着眼,目不转睛的盯着相册的封面。


他最近很喜欢读书,他说那样会提升自己的记忆力,因此,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本相册了。


“挺好的。”


我拿起病历本在清醒期那里打了个对钩,眼神不经意的瞟到相册封面上,镀金的花纹旁边,少了两颗碎钻。


那是与梦境重合的情景。


剧烈的耳鸣在我的耳边轰的一声炸开,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漫上身体。


“赵老师,”白敬亭漫不经心的开口,像是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,“你说,妄想症,是什么?”


“妄想症又称妄想性障碍,是一种精神类疾病,患者通常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,包括但不限于触觉,视觉,听觉,嗅觉等,多处于18-40岁之间,女性比例高于男性。”


像是上课时突然被老师抽查,我突然有一丝紧张,声音也磕磕巴巴的。


“哦。”


他的反应特别平淡。


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


“在书里看到的,”白敬亭指了指桌面上宝蓝色的《瓦尔登湖》,“有点好奇。”


哎??《瓦尔登湖》里有对妄想症的描写吗??


读那本书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,我早已记不清楚其中的细节。


“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康复,每天醒来时都会记得一些昨天发生的事情,但一段时间后就又会忘记。”他并没有让我思考太久,“我想了很久,苏萨克氏症候群的治愈因素到底是什么,患者都会在五年内康复又意味着什么…我迫切的想打开那本相册,或许它会是治疗的关键,但潜意识里却在抗拒知晓这一切。”










我又做了一个梦。


白敬亭曲着腿坐在椅子上,屈膝,双手把头抱的很紧,嘴里止不住的念着一句话,带着呜咽:“把它…打开…”


梦醒之后我想了很久。


把近期的事情全部整理起来,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

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护着那本相册,似乎并不想让人看见里面的内容,但曾多次在话里暗示我,有机会可以打开它试试。


每天醒来都是不同的他,没有前一天的记忆,这样的人是不会骗人的,除非他根本就没有患上苏萨克氏症候群——嗨…我在想什么…病例单怎么可能造假呢?


可我不知道他究竟发现了什么,相册里又有什么东西,人的直觉这东西,能信么?


……


下午是医院一月一次的探亲时间,所有病人都会前往一楼。


梦里的事情让我始终无法介怀,一不做二不休,不如趁此机会去白敬亭的房间里看看。


窗帘依旧拉着,房间里特别暗,那本镀金的相册被放在床边。


我小心翼翼的向前走,习惯性的翻看病例单,还是红色的字迹,清秀的小楷。


整个十楼,只有白敬亭的病例单是用红笔写的。


原来上面有那么多字么…可能是因为光线太暗了,我一点儿也看不清楚上面具体的内容,只能模糊的看见红艳艳的一片。


时间并不充裕,我迫切的想知道相册的内容。










里面贴的满满的,用流苏和干花装饰的很好看。


全是一个女孩子的照片。


她眯着眼睛笑,比了个剪刀手,背景是游乐场;她穿着学士服,抱着本书,背景是一个学校的大门;她抱着一对玩偶,是兔子和狐狸;还有一张抓拍,蓝色衬衫,背个白色的斜挎包,牵着一个人的手……


全部都看不清脸。


也没什么特别的啊…我简单的扫了几眼,往后翻。


后面没有照片了,写着一些字。


“妄想症:又称妄想性障碍,是一种精神类疾病,患者通常抱有一个或多个非怪诞性的妄想,包括但不限于触觉,视觉,听觉,嗅觉等,多处于18-40岁之间,女性比例高于男性。”


“苏萨克氏症候群:多发于20-40岁的女性,病因至今未明。患者最多只有24小时的记忆,并伴有头痛、畏光等症状,视力、听力及平衡能力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。”


这时我终于能够看清楚了,清秀的字迹,红色的笔,密密麻麻的写在一页里,力度很大,几乎要把白纸给穿透。


“今天是开启实验的第一天。”


“井…去京城出差,他的任务交给了我代理。那个最特殊的病人…很失败,我不了解这种病,治疗很不成功。”


第一页有一些墨水渲开了,有些字我看不太清楚。


“今天是开启实验的第二天。”


“我在她的身上发现了类似妄想症的症状。”


“今天是开启实验的第三天。”


“记忆障碍和妄想性障碍在她的身上同时出现,她几乎无法给我提供任何可用的信息,这样的一位患者太罕见了。”


往后的记录越来越简短,纸上几乎刻满了没有进展几个大字。


……


“第十四天,没有进展。”


“第十五天,”后面激动的画了几个感叹号,“她记住了我的名字,终于有进展了!!!!”


……


“第三十天。今天是大年二十九,她第一次想要出去转转。这是个好现象,外面的空气可以使她放松,有益于她的治疗。”


“第三十五天。她很爱吃糖醋肉和牛奶,竟然记住了这两个东西,不管怎样,这也算是有进展了。”


……


“第???天,”笔迹开始潦草起来,“为什么会这样!!!!她突然忘记了我的名字!”


“第???天。”


“她进入了深度的妄想世界,并沉溺于此。虽然在梦里她能够拥有记忆,但苏萨克氏症候群依旧还在,我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。”


“第???天。”


“井医生带来了最新的研究技术,可以通过她的妄想性障碍为切入点,让她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处于幻想中,逼迫她清醒过来。”


“这需要一位医生进入她的世界进行引导,这件事风险很大,甚至有可能让医生也沉溺其中,成为幻想世界的npc。作为她的男朋友,我必须上。”


“第???天。”


“还需要一个能让我意识到这是虚幻世界的物质载体,不如就带上这本相册吧,这里留存着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。”


……




“赵今麦,我来找你了。”








字迹写到这里戛然而止。


我许久没有回过神来,无意识的,眼泪不住的滴落在纸上,渲染出一朵朵水花。


信息量很大,头越来越痛了,我强撑着拿起病历本,飞速的向后翻。这时我终于能看清楚上面的字了。


“很成功,我们的身份互换了。”


“原来患上苏萨克氏症候群是如此痛苦的事情,我会不停的忘记自己的任务,每天都需要翻看那本相册。如果有机会的话,我好想抱抱她。”


“相册上有三颗碎钻。井医生说,当三颗碎钻全部掉落下来的时候,幻境将会把我被拉出这个世界。”


“一颗。”


“外面的生活是什么样的。”


“两颗。”


“妄想症是什么。”


“排斥反应越来越严重,恐怕我快要没有时间了,只能暗示她去打开那本相册,我不知道那会产生什么后果,希望一切如愿吧。”


想起来了。


全部都想起来了。


指甲已经嵌入手心,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。


房门被推开,白敬亭向着我走来,我克制住想要立刻去拥抱他的动作,匆忙地拿起旁边的相册。第三颗,最大,最耀眼的碎钻,啪嗒一声,掉到了地上。


我看见病房七扭八拐的扭曲着,曲折成碎片,泛着耀眼的光,明亮又晃眼。










汗水沁满全身,我在熟悉的科室里醒来。











是梦啊。













1015室来了个年轻人。


高挺的鼻梁,红艳的唇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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